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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教育和一只进不去主流文学的球

发布时间:2016-02-26 10: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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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群男子为抢一个球角力顶牛抱摔作一团，或撞得头破血流的场面简单粗暴，只怕不与感伤主义和道德主义盛行的维多利亚主流文艺作品调和。

不披盔甲（有层壳护体的是美式橄榄球）、肉身冲撞因而激烈程度十分的橄榄球运动源自英国校园，是足球的变种。19世纪寻求新生活的英国年轻移民殖民南半球岛国，旧大陆的风习爱好照搬照学。但父母之邦传统的马术等其他运动对场地要求高，只有橄榄球只消有块空地、有一腔敢冲敢摔的勇气就能玩，很快成为新西兰的国民运动，老少疯魔，直玩到世界巅峰，成就横扫世界强队、成为首支斩获三次世界杯冠军、“不是人、是神”的全黑队传奇。

新西兰人的橄榄球知识启蒙自英国维多利亚时期。1870年，新西兰第一场引用英式橄榄球规则并有记录的比赛在南岛的尼尔森举行。那位将正式规则带进新西兰的年轻人莫诺，是伦敦留学归来的19岁学生。

1870年，英国文坛巨匠狄更斯去世。维多利亚时代最著名的写实派，又将青少年角色写得尤其出色的这位英国作家，可曾笔涉当时的校园体育运动如橄榄球？翻翻书，关于橄榄球，在19世纪英国以狄翁为首的大家作品里竟令人意外地难寻踪迹。不过，很快我就读到美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狄更斯论，评说狄更斯对体育运动简直一无所知。不仅无知，还掺杂了阶级感。狄更斯眼里无论什么体育项目，大不了是供人讽刺的对象。于是乎，19世纪生活的一个侧面——拳击、射击、打猎、捕鼠、足球之类，被作家拒弃在他的笔界之外。

19世纪中叶或维多利亚时期的文艺作品中呈现的英国社会体育活动画风，是绅士淑女打草地网球、高尔夫或曲棍球。当时流行的还有打猎、钓鱼、划船等赏心悦目的传统运动。这些运动基本以体现中上流阶级优雅生活品质、兼具社交功能为目的，几乎没有身体的直接接触，所谓有钱人的运动。

维多利亚时代的大众竞技体育项目其实不少。男子公学内外，橄榄球广受学生喜爱。此际工业大革命使人力得到解放，蓝领阶级多了消闲时间，诸如足球、拳击等颇受工人欢迎。但这些运动的早期缺规少则，略嫌野蛮。以橄榄球为例，一大群男子为抢一个球角力顶牛抱摔作一团，或撞得头破血流的场面简单粗暴，只怕不与感伤主义和道德主义盛行的维多利亚主流文艺作品调和，因此除了被当时的杂志当漫画题材，很少有呈现。

历史学家、教育家托马斯·阿诺德曾任过英国橄榄球公学的校长。他本人对这项运动其实无甚热情。有一本以橄榄球公学为背景的维多利亚时期小说——1857年的《汤姆·布朗的校园生活》，作者是托马斯·休斯。书带有半自传性质，其作者就在托马斯·阿诺德任校长的橄榄球学校做过学生。这位今日鲜为人知的作者，其实开了英国“校园小说”这一类型小说的先河。《汤姆·布朗的校园生活》小说虽以橄榄球公学为背景，却并未在这项运动上大费笔墨。男孩子的成长教育是故事的重点——即重视对强健体魄、胆识、战斗精神、自律和社交能力的养成。

主人公汤姆·布朗他爹是个开明乡绅，他的教育理念是要儿子不仅与同阶层的男孩为伍，还应有英雄不论出身的世界观，与不同阶层、品性良善的男孩子交往。于是，在进公学之前，汤姆有机会结交不同社会背景的小伙伴，为后来的公学住校生活打好基础。汤姆这个村里来的孩子，心地光明、好运动，脑子不是太灵活；得益于公学校长的引导，最终养成了健全的人格。

成长教育是东西方通行的永恒主题，所以将英式男校生活首先引入大众视野的《汤姆·布朗的校园生活》红极一时，甚至流行到日本去。以小说为本，多年来西方出了不少改编影视版。最近一个是2005年版，其公学校长阿诺德博士的扮演者是英国著名演员斯蒂芬·弗莱。《汤姆·布朗的校园生活》的影响力可观，有评家认为这本小说是J.K.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灵感的直接来源，特别是《哈利·波特与凤凰石》的结构与主题都和《汤》书诸多雷同，此为另话。

《汤姆·布朗的校园生活》的流行，直接帮助推广了橄榄球运动。英式橄榄球于19世纪中叶开始在成年男子中流行。玩球最早的一批成年男子，都是诸如橄榄球公学、伊顿、牛津、剑桥等学院的毕业生。这项充满赳赳男子气的运动，就成为他们校园生活的怀念和延续。

橄榄球在英联邦国家流行已久，特别在新西兰早就雄踞“国球”之位，却迟迟进入不了纯文学视域，是可忍乎？不可。终于，在2000年，新西兰作家罗伊德·琼斯以一本《荣耀之书》为这只沉默的大力球发声，以新西兰橄榄球队1905年坐着蒸汽轮横渡大洋到地球的另一边初访英伦、德国和美利坚就所向披靡、扬威三个大陆的历史为本，用第一人称复数（“我们”）描述由一群新西兰农夫、小职员、肉店伙计、图书装订工、矿工、水手等组成的全黑队经历的一整年的赛事和新奇的异陆文化冲击。罗伊德以不露痕迹的技巧、漂亮的散文体讲述新西兰全黑队群像及其光荣旅程，小说面世后立即赢得一片赞扬，获2001年蒙塔那图书奖的小说类DEUTZ奖。一口气读完《荣耀之书》的我，心潮仍然被荣归故里、马车巡游的橄榄球队员激荡不已。遥远的欢呼声碧海翻波，我想：罗伊德·琼斯，数年后以《皮普先生》斩获2007年英联邦作家奖并入围当年布克奖，不是没有先兆的。